银杏

我不曾留意过这里的绿植。

“这里原来种满了银杏，后面挖了一部分移栽到成都校区去，可能挖了一大半吧！你看那些新的地砖，原来全是银杏。”带我们逛校园的师兄语气里不无惋惜：“虽然说现在还是很好看的，但是肯定还是比不上之前树多的时候，叶子黄了，风一吹，什么景色都比不上。”

我陪笑着点头，一点一点地抬头望上去，好高大的银杏树。也罢，学校的树一定长了很多年，如此亭亭如盖，也不稀奇。

学校不大，新老两个校区逛下来只花了不到三个小时，到食堂的时候已经逛完了，为了避免与陌生人吃饭的尴尬，我硬扯到雅安人四点钟开始吃晚饭的玩笑上：“入乡随俗，已经四点半了，我得吃饭去了师兄。”他也如获大赦，连声说好。

告别以后，竟再没有见过面。

或许高中毕业后的世界就是这样，突然多起来的陌生交际，像飓风一般把我吸出三两好友的舒适圈，随意地扔在陌生人中央，还不忘嘱咐我：愣着干什么？快去社交！

然而我总是萎缩着，像个皱巴巴的丑婴儿，毛发晦暗不清，眼睛向上盯着，不情愿地看着人。

唯一不可避免的是，日复一日地前往食堂吃饭，一天三趟。

那天起突然在出食堂的时候闻到臭味，具体什么样的臭味我说不清，但是隐隐的，很难闻，是一种特殊的难闻。一连好几天都闻到，而且好像越发浓烈起来，终于忍不住与室友分享这件事。

“是银杏果，白果没人摘，全部掉下来，也很少有人会捡，被踩烂了，就有这种味道。”她倒是见怪不怪，“我觉得不臭啊，就是生白果的浆汁味儿。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拣点白果回来？”

突兀的邀请，我紧忙拒绝了，我还是觉得一个人好。

又下雨了，雅安的雨说来就来，一点发作的预兆都没有就来了。

雨很大，在夜色里像幕帘一般层层笼罩着。我想只是出来吃饭，就没有带伞，只好被围困在食堂。

门口高大的银杏在大颗大颗的雨滴面前显得坚韧又可怜，被打掉的叶子砸在地砖上，和被踩成泥的白果齐齐淌走。

等了许久也不见雨停，一起躲雨的几个陌生人纷纷被人接走了，剩我一个，习惯是习惯，不习惯的落寞感却从心底爬出来，若隐若现地刺挠我。

仍旧不见雨停，银杏都要被打秃了，我盯着最后几片叶子，暗想：等它们也被打下来，我就直接冲回宿舍。

“小彭！”一朵大红色的伞在几棵银杏树后面艰难地变大，在噼噼啪啪的雨声中竟然传来我的名字！

“我的天呐，你咋不看手机？给你打好几个电话了都，幸亏我想着来食堂碰碰运气，不然这么大雨你可咋回来。”室友进到屋檐里的时候，裤腿已经湿了一半。

我俩紧紧地偎在这把红伞下面冲进雨帘，不顾大暴雨哗哗哒哒，我迫不及待地跟她说那几株银杏是怎么被雨打秃的，地板是如何被冲洗干净的……一起笑到伞都颤抖起来。

“你这还不是喜欢银杏？我看你就差挖一棵回宿舍每天望着它了。”

“也不是，我就是没什么事好做，每天吃饭的时候路过看看。”

“行吧，那你明年可以跟我一起去捡白果或者是捡银杏的叶子。”

“好啊。”

“过两天毛概课我们要拍一个视频，你跟我一起去吧。”

“好啊。”

“下周一上毛概课可能要讲分组做汇报的事情，你跟我们一个组吧。”

……

我们又笑起来。

入校快两年了，我画得出食堂门口每个月的银杏状态，却不知道室友的生日，真不好意思。

我想：即使是银杏，也总归是要三五棵长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