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岗上红色的灯盏

晴暖的秋阳照彻通透的山岗，天蓝得如梦似幻，柿子在山坡燃烧红色的火焰。秋风为它褪去几天前苍茫厚重的绿衣，它裸露出稀落的红叶和本真明艳的果实。在大山灰蓝的背景下，它像一把把火炬释放激情，红色的光芒缘于沧桑后的阅历，和历经风霜的宁静。一坡坡一堰堰的柿子，装扮着田野，也悬挂在我的镜头里，我把它们的风姿放在朋友圈，向更多人昭告我对柿子的钟爱。

坡地酸涩的欧李、玉米林里顶着花蕊的向日葵、边角地里攀爬的青瓜蛋子，关于孩童时代广泛的食谱以及衍生的故事，全都演绎成心头无法言说的五味杂陈，和现在孩子们质疑的眼神。豫东平原的沟坡，柿子当仁不让地占据着重要果蔬的位置。岁月绵长，贯穿了柿子们陪伴的身影。它们小小的果实招摇枝头，就有小孩子采摘，埋到河滩的沙子里除涩，石块和草梗的记号标志着一个个秘密的领地，柿子的甜脆如此根深蒂固地入侵味蕾的记忆。柿叶在夏阳的炙烤下，发出蜡质的光芒，握在手里厚实清凉，当作书签诗意盎然。

天高云淡层林浸染的秋天，柿子们在枝头连篇累牍地展示彤红的容颜时，母亲拿着柿杆出发了。她长着一双为孩子们制作美食的巧手，旋柿子皮的旋刀在她手里轻快地旋转，旋下来的柿子穿起来挂到屋檐上晾晒，没风干的柿子红艳软甜，且每天次第减少，母亲深谙其中缘由——我攀岩的本领随着母亲越挂越高的柿子与日俱增。我练就行走山间的身手，柿树无论是斜依深不可测的沟渠，还是探身危势的悬崖，只要枝头有我一眼就能甄别的软柿，我就能发挥猴性的灵巧，精准地朝目标进发。我冒险的行为让母亲发出多次警告，可是对于我顽劣的本性，效果总是微乎其微。

母亲把晒好的柿子放在缸里捂上一段时间，柿面生起一层甜腻的白霜就成了柿饼，柿饼夹了野生的核桃仁是过年招待亲友的美味佳肴。柿子皮晒干了和炒豆一起在石磨上磨成面，温开水搅拌一下，又油又香又甜，这种食物的名字在我们当地叫杂拌。

现在村子实际居住人口在减少，超市和网上名目繁多的零食诱惑的馋嘴孩子也少了，反衬山间瓜果菜蔬的丰富，柿子身影渐行渐远，偶有老人费时费力地把深秋的柿子弄回家，但是没人吃，只好又倒掉。最后柿子终成装扮山坡一景，观赏价值大于实用价值，远远地一盏盏红色的灯笼，像是在瞭望山乡的寂寥，也成了归家游子心头的牵挂。

国庆长假，我又一次和柿子邂逅了，湛蓝晴空下白云朵朵，纯净的山乡空气里，那一串串红色的悬挂无论从哪个角度拍过去，都是一副精美的画。红色的灯盏，温暖着记忆，也照亮我归家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