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江模式”何以再聚全国目光？

题图：航拍新安江流域黄山市歙县段。本报记者 程 兆 摄

7月的黄山，正值暑期旅游旺季，景区内游人如织。

就在这样一个火热的季节，一场全国性的现场会在黄山举办，来自全国多个省、直辖市、自治区的参会人员实地考察当地的经验做法。

黄山，为何再次吸引全国目光？

记者从省发展改革委获悉，7月13日至14日，由国家发展改革委地区振兴司主办的全国生态补偿工作现场会在黄山市举行，来自全国多个地区的干部聚焦生态补偿的“新安江模式”，实地考察、借鉴经验、探讨交流、促进改革。

可以说，历经三轮试点，“新安江模式”已成全国样板，推广到全国19个省份、15个跨省流域。

未来，“新安江模式”将全新升级，机制创新继续向“无人区”挺进，共建“生态保护补偿样板区”。

一江清水的“颜值震撼”

源头活水出新安，百转千回下钱塘。

在北纬30度附近，新安江犹如一条耀眼的银练穿行在长三角南翼。

7月13日下午，游船缓缓行驶在新安江上，流水、碧空、青山，俨然成为一幅优美的山水画，与“新安江山水画廊”这一景区名不谋而合。

“真是‘高颜值’！一定要拍下来，回去给大家看看，这就是我们北方人向往的江南美景。”考察团中，一位来自内蒙古的干部兴奋地说。

令外地考察干部兴奋的，不仅仅是这里的美景。他们更想了解的是，这么一条跨省域的河流，是如何在两省的精心呵护下，变得这么清、这么美的。

发源于黄山市休宁县的新安江，向东流入浙江省千岛湖，干流长359公里，在安徽境内242.3公里。皖浙两省，有着“同饮一江水”的情谊，更有着“共护母亲河”的信念。

时间回到2012年。那一年，皖浙两省开启轰动全国的“亿元水质对赌”，启动全国首个跨省流域生态补偿机制试点。按照“谁受益谁补偿、谁保护谁受偿”的原则，如果考核断面年度水质达标，浙江每年补偿安徽1亿元，否则相反。

10多年来，皖浙两省接续开展了三轮跨省流域生态补偿试点。鉴于安徽年年实现水质达标的承诺，不仅获得了57亿元的补偿资金，还正在加快打通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高质量转化的通道。如今，新安江饮用水水源地水质达标率100%，每年向浙江送去近70亿立方米优质水，千岛湖总体水质保持I类水平。

优良的水质，不仅靠仪器检测出，生物界也有“水质鉴定器”。去年，在清波荡漾的千岛湖水面发现大量的桃花水母，这可是比恐龙还古老的“活化石”，只在无污染水域中出现。桃花水母的出现，可以说是给“新安江模式”颁发的一枚“勋章”。

制度背后的“生态+产业”逻辑

这一江清水，离不开位于新安江上游——黄山市多年来的不懈努力。

“一袋盐1积分、一袋面条6积分、一瓶洗发水30积分”……扔垃圾就能兑换积分领奖品？“积分超市”能改变村民们的卫生习惯？带着这些好奇，7月13日上午，考察团成员来到黄山市休宁县流口镇流口村“生态美”超市，仔细听着当地干部的介绍。

流口镇副镇长汪欣美表示，当老百姓知道平日这些随手扔掉的垃圾都可以兑换生活用品，自然也会收集起来，“这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了农村、河道环境，村民们也从以往的‘随地扔’慢慢变成了‘随手捡’。”

看似是政府花钱奖励的措施，其实从长远看是“花小钱得大收益”的。当地干部算了一笔账，如果这些垃圾乱扔到河道中，不仅污染水质，还要专门花钱请人清理，投入的成本大约是买奖品激励的好几倍。

如今，休宁县已建成110家“生态美”超市，还将便民服务、门前三包、护河禁渔、志愿服务等融入其中。其中，流口镇生态美超市还荣获国家八部委颁发的“母亲河奖”。

生态补偿，上游地区往往要做比较大的“牺牲”，为了保护水源，要执行严格的环保政策，几乎不能发展工业和可能污染水质的产业。在黄山，自两省生态补偿机制试点以来，已经累计关停淘汰污染企业220余家、整体搬迁110余家、拒绝污染项目190多个、优化升级项目510多个。

那当地经济怎么振兴？在休宁县汪村镇，当地老百姓靠着养殖增收，形成了一个泉水鱼产业。

“我们的鱼都是喂红豆的，绿色又有机，肉质紧实鲜美。”汪村镇落岭村村民告诉考察团成员。

“吃红豆的鱼？那高级啊，一定很好吃，得能卖不少钱吧。”一位考察团成员笑着问道。

“品牌泉水草鱼售价每斤60元左右，是普通草鱼的10倍。就这一个塘，小一点的一年挣4000多元，大的塘1万多元不成问题。”当地村民表示。

在古村落，随处可见潺潺的流水从沟渠中穿过，里面的鱼儿自在地游弋。

目前，汪村镇已形成泉水鱼养殖基地，走“公司+合作社+基地+农户”的路子，养殖泉水草鱼2万公斤，带动养殖户、农家乐等群众户均增收8000元以上。

“你这不只是‘草鱼’，是‘金鱼’咯！”考察团一位成员开玩笑地说。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黄山虽然舍弃了一些污染行业，但“生态产业化”“产业生态化”却根植于这座城市的基因之中。

“如今，一江清水成为绿色发展的‘源头活水’，两岸青山成为歙县人民的‘幸福靠山’。”歙县县长王奇勇说，当地倾力打造“歙采缤纷”区域公用品牌。“三潭枇杷”“三口柑橘”通过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登记，滴水香、黄山贡菊、石河香蜜等列入全国名特优新农产品名录。目前，已建成省级以上“绿色工厂”5家，绿色食品产业产值突破68亿元。

从“水质对赌”向“样板区”的飞跃

走全国最前面的“新安江模式”，又迎来了全新升级。

就在今年6月5日，浙江省人民政府、安徽省人民政府在合肥签署《共同建设新安江—千岛湖生态保护补偿样板区协议》。至此，筹划多年、写入《长江三角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规划纲要》的样板区建设揭开“面纱”。

相较于前三轮试点，样板区建设在补偿标准、补偿理念、补偿方式、补偿范围等方面升级。

比如，其中提出2023年补偿资金总盘增至10亿元，从2024年开始，资金总额在10亿元基础上参照浙皖两省年度GDP增速，建立逐年增长机制。同时，加强上下游产业人才合作，探索园区共建、产业协作、人才交流等多种合作方式，推动由单一补偿向综合补偿升级。

“全新的制度设计，让下游地区主动帮助上游地区谋划绿色发展之路，让上游地区摆脱单纯依靠资金补偿的局面，真正体现了激励与约束并重，实现生态保护者与受益者之间的良性互动。”生态环境部环境规划院政策所所长董战峰表示，样板区建设实施市场化、多元化生态补偿机制，对我国其他地区推进跨省界生态补偿机制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新安江模式”如何向纵深发展？怎样打造生态补偿机制的“全新样板”？在现场会上，省发展改革委一级巡视员何春表示，将联合浙江省打造生态共保、合作共赢的新安江—千岛湖生态保护补偿样板区，编制完成样板区建设规划，探索开展新安江流域生态保护补偿立法。同时，拓展综合补偿方式，通过对口协作、人才交流、共建园区等多元化补偿方式，推动建立生态保护地区和生态受益地区产业发展合作机制，开展生态产品调查监测，推进生态资源权益市场化交易，积极争创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国家试点。（王弘毅）